第20章

顾扬最惧怕,最不愿意让人知道的就是这一点。

情感认知障碍,他没法和旁人正常的沟通交流,无法理解他们的感情,甚至因此开始排斥,无法和别人接触。

这很不正常。

顾扬一直都深深的明白,从他确认得了这个病的那天起,他就已经不再是一个正常人。

薛白没有闭嘴:我不问你原因,也不问你别的,但是

这不是病。

让我帮你,好不好?

一双手从顾扬的背后环住了他。

下课铃声在这时候响起,校园里一下子沸腾起来,憋了一个上午的紧张和焦躁全都随着校门的打开而尽数散去。

薛白拥着顾扬,贴在他的身后,很久很久,都没有松开手。

心中的某块角落在颤抖,有什么东西在一层一层的撕开坚硬的外壳,轻轻柔柔的捧着,拥抱着,温暖着。

声音和吐息全都打在了耳畔。

然后,顾扬听见薛白问他:小哥哥,其实你已经在接受我了,对不对?

第二十四章

阳光躲在厚重的云层之后,将流云印染出淡淡的金色。

薛白说:去看看吧。

去接受心理辅导,去和他聊聊,去让自己一点点好起来。

顾扬的肩胛骨,脊背和腰肌紧紧的绷着,然后,缓缓放松。

薛白注意到顾扬过快的心跳在渐渐恢复平稳,于是他又问:好不好,小哥哥?

温柔的,含着笑。

顾扬没有回答。

不知道又在天台呆了多长时间,校园里的人来来往往,走光得差不多了,停车棚里最后一辆自行车也离开了视线,耳边的吵闹声逐渐归于宁静。

薛白又等了一会,问道:吃饭吗?同桌,我有点饿。

这个点学校食堂的饭菜基本被抢光了,薛白和顾扬只好一起去校外的小饭店,点了两份套餐饭。

薛白就像是没发生过刚刚那件事的模样,一边把碗里的青椒和洋葱挑出来,一边四处扯皮。

这家店上周我来过,就是菜里爱放糖,但味道不错。

我姐在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论文,好像还获奖了,有点东西。

刚才你不在,汪洋洋过来找我,过一段时间有个漫展,一定要我和你一起

好。顾扬将鱼刺剔出来,答应道,一起去。

薛白没反应过来,还没问清楚,顾扬先抬眸,看向他,低低的唤了一声:薛白。

嗯,怎么了?

顾扬问:你身上有带糖吗?

考试时不让带多余的东西,课桌也不让放,薛白就把抽屉里的糖全给整回宿舍去了,口袋里也一颗没留。

薛白说:没带。

饭没剩下几口了,薛白匆匆扒干净碗里的饭,笑盈盈道:等我一会,我去买。

薛白站起身来,校服外套宽松,里面只套了一件黑色的短袖,顺着衣纹可以透出他劲瘦的腰线,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那份张扬。

顾扬拉住薛白,把口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放到他的掌心中。

帮我扔一下。他顿了顿,又说,谢了。

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。

薛白一笑,接过:好。

午后,饭店老板做完中午最后一份套餐外卖,递给外卖员,关闭厨房里的鼓风机,然后将门口挂着的牌子翻到了暂停营业的那一面。店里没有别的客人,四下皆平宁,只有挂在墙上的沾了油灰的钟表还在响。

滴答,滴答。

顾扬给江初发了一条消息。

他自己的手机被林峰收了,现在用的是前座借给他的老人机,不能上网,只能发短信打电话-

周末有时间吗?-

我过去。

江初这会正好没有病人,回的很快-

有,周六下午两点-

想通了?-

我差点做好了去学校逮你的准备。

顾扬:嗯,想通了。

手机又震了震,江初还回了句什么,顾扬没看,锁好手机屏幕,将最后一口菜吃完。

这家店的配菜放的油很少,但酱料里添了许多的糖,他们来得晚,配菜在外面放得久了,有些凉,但吃进去时,每一口都是甜的。

薛白很快就回来了,拉开门,一步跃到顾扬的面前,带起一阵风。

马路边的小花坛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出了一朵小花,红色的,五片花瓣迎风摇曳。

薛白露出大大的笑容,向顾扬伸出手,说:我回来啦。

顾扬接过他递过来的糖盒子。

不是薛白平日里吃的那种薄荷糖,是另一种,亮彩色的包装纸,两头旋紧,中间装着各种口味的水果糖。

原本用来密封糖盒子的那层封条被薛白撕开了,甜味透过缝隙从盒子里飘出来,飘在空气中,黏黏腻腻的,但很好闻。

顾扬:换了?

薛白笑笑,替顾扬剥开一颗,给他,说:这个更甜。

顾扬尝了一颗。

果然更甜。

唇齿中甜味蔓延,午后的微风透过没关好的门吹了进来,温暖又热烈。

这个冬天,这个漫长又黑暗的冬天,好像真的要过了。

刚考完试,紧绷了三天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,周四开始出成绩,能好好逍遥的也就这么一个晚上。晚自习高二四班整个班级都闹成一片,吵闹声,说笑声脱缰的野马似的,冲出门外。

今晚是廖喜当值,廖喜站在讲台上,喊了两句安静,声音混杂在吵闹声中实在太不起眼,没人听到,他干脆拿下挂在黑板上的黄色木质三角板,在讲台桌上重重敲了一下,扩大音量:同学们,安静一下!

三角板撞击讲台的声音十分刺耳,教室里簇然静了下来。

我知道你们这三天考试很辛苦,刚考完试,的确是应该放松一下,可你们的身份都是学生,学习才是你们的首要任务。

今晚虽然各科老师没有布置作业,但是你们应该预习一下明天要上的课程。

所有人都憋得难受,不情不愿的坐好,恋恋不舍的关了手机游戏,翻开英语书,原以为廖喜又要开始啰嗦大道理,却没想到廖喜下一句却说:所以一节课,只允许闹一节课,就在班级里面,前后门都关了,不要影响其他班级。

所有人:!!!!!

行了,你们玩吧,我下节课再来教室。

话一说完,下面立刻闹腾了起来,欢呼声不断,大声喊叫,此起彼伏的喜哥喜哥我爱你。

廖喜无奈的笑了,高中的男孩子女孩子们年轻有活力,廖喜又多叮嘱了两声千万不要闹得太过火,闹完收心学习,底下的连连答应,廖喜才拎着自己的公文包出了教室。

才走没两步,廖喜又回过头,同学们以为廖喜突然要通知什么要事,才刚兴奋起来的情绪又硬生生压下来。

廖喜走到最后一排,说:顾扬,你可以跟我来一下吗?

顾扬出去前,薛白和他咬耳朵:喜哥怎么又找你?讲真,不会是你英语考太好了吧?我这次第一的位置还有机会苟一下吗?

顾扬摇头:不知道。

办公室里没有别的老师,廖喜已经准备好椅子,让顾扬坐在自己身边:对不起,林主任的事我今天才知道。

林主任的脾气比较急,误伤到你了吧,我先替他给你道个歉。

顾扬不想提起这件事,热情不高,淡淡道:监控看了吗?还是要我重新做一遍?

廖喜说:我找你来不是因为这件事的。我相信你,你是很优秀的孩子,这件事后续情况我会继续跟进了解,老师站在你这边,你不用担心。

顾扬有些意外。

廖喜继续说:我找你是想说说关于我们上次的谈话,我想向你道个歉。

我回去之后也反思了一段时间,错不在你,是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,我也没有立场说让你忘掉以前的事,我太突兀,没考虑过你的想法。,

顾扬,能原谅老师吗?

廖喜的语气很真诚。

比起成绩,老师更希望你能健康的成长,现在说这个话你们也许会觉得不想听,但是高中这个阶段,的确是你们塑造性格的最后一个阶段,以后的人生怎么样,为人处世该如何,都会以这个阶段为基础。

廖喜一向平等对待每一位学生,不放弃任何一位,也不偏爱任何一位,尤其高中生这个年纪,身心健康比成绩是更加重要的阶段,他更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受到不好的影响。

顾扬沉默了。

过了许久,他才缓缓开口道:对不起,上次是我太冲动。

廖喜温和的笑笑:好孩子,那现在能和老师聊聊吗?觉得我们班怎么样?同桌怎么样?薛白也是个很好的孩子。

嗯。顾扬说,他很好。

这次廖喜没有捉着顾扬聊谈很长时间,简单的问了一些近况,虽然顾扬的话还是不多,只几个字几个字的说,但比起之前要好上许多,廖喜叮嘱了一些其他方面,就把顾扬放出来了。

从办公室里出来时,薛白正在门口等他,靠在墙上,姿态散漫的站在那边,见到顾扬,薛白向他招了招手。

?顾扬给了薛白一个眼神。

薛白解释道:谈话的内容我什么也没听到,就只是怕你又突然跑到别的地方抽烟,找不到你,干脆来这里门口蹲你。

顾扬和薛白走了两步,没回教室,一起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。

顾扬:已经扔了。

夜空晴朗,满月当空,明天一定是一个好天气。

薛白说:烟扔了可以干别的,发呆,或者待在上面打游戏,做什么都行。

顾扬问:然后呢?

薛白盯着顾扬的眼睛:我会找不到你,小哥哥。

顾扬:我不是小孩子。

那我是。薛白凑到顾扬面前,嘚瑟的一抹鼻子,当年我也是在我们幼儿园小太阳班出来的。

顾扬冷漠的:哦。

有位女老师出来巡查,从一楼走到二楼,在每个班级的窗前停留一会,登记情况,走廊传来断断续续的高跟鞋的声音,越走越远,然后折回来,越来越近。

晚自习偷溜出来被抓到会给班级扣分,薛白反应迅速,将顾扬拉到楼梯间里,屏住呼吸,直到女老师的脚步声渐渐远离,才松了口气,对顾扬用嘴型道:走了。

顾扬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,拆开糖纸,是薛白昨天给他买的那种,橙子味,糖身是橙黄色的。

顾扬将糖递到薛白的面前,拍了拍他的头发,说:吃吧,小太阳。

第二十五章

楼梯间很小,两个人一起躲着略显拥挤,拥挤得空气好像都变热了,连呼吸都交融在了一起。

狭小的角落弥漫着清甜的橙味。

小哥哥。薛白解开校服外套的拉链,用领口扇了扇风,小声问道,你有没有觉得有点热?

还好。顾扬说。

女老师的脚步声从楼梯经过,逐渐远离,静谧的走廊里,连呼吸声都十分明显,胸口起伏间,在脸颊上拍打一层又一层的热气。

他们又在楼梯间呆了一会,等到彻底听不见脚步声了,才从这里钻出去。

外面的空气凉爽多了,薛白还没来得及呼吸,一只手簇然搂住了他的腰,又将他拖进了楼梯间里。

薛白下意识的伸手去挡,却被更大的力气握住了手腕,顾扬转身挡在墙壁前,用身体强行困住他。

薛白:小哥哥?

顾扬在薛白耳边提醒:又来了。

那位女老师估计是忘了什么东西,才走上楼梯没两步又跑了下来,脚步急促。

顾扬搂着薛白,将他牢牢的摁在怀里,听高跟鞋的声音经过身边,又回头,踩着他们这一层的楼梯再跑上去。

时间不长,就几十秒,但顾扬却觉得似乎过了很久很久。

少年在他怀中一动不动,乖巧的像只小猫,后背贴着他的胸膛,凑得近些可以闻到头发的香味,淡淡的清新的香味,混进了点糖的甜味,还有一种独特的气息,从吐息和心跳间一点点传出,越聚越多。

心跳忽然变得很快。

楼梯间很昏暗,顾扬看不清薛白的神情,但他清楚感觉到,自己的耳根子在发烫,而且,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在渐渐变得热了起来。

女老师这一次没有再回来,顾扬松开手,和薛白一起走出楼梯间。

刚刚谢谢了,同桌,不然肯定要被扣分。薛白说。

顾扬:没事。

薛白笑笑,双手抱着后脑勺走在前面,校服和t恤随着他手臂上抬的动作微微网上卷了些,衣势翻动,印出少年人的腰线来。

小哥哥。薛白转身,站定在顾扬的面前,提醒道,你刚刚抱了我。

薛白又说:你还搂我腰了。

靠那么近,会不适应吗?

顾扬没想到薛白会这么问,呆愣片刻,摇摇头。

薛白的语调向上扬起,语句间夹杂着半笑不笑的戏谑,搂住顾扬的肩膀,同他并排走,故意放轻声音,狡黠一笑,我能抱回来吗?小哥哥?

顾扬拍开薛白的手,不客气道,滚。

死对头他超甜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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